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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伊始，我再次坐在熟悉的办公桌前，等待学生的到来，时间一点点流逝，我的思绪万千，在五十年前、三十年前......我的姥姥，我的妈妈也是这样，守着一张办公桌，等待着她的学生。 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相信命运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从小抗拒当老师的我，最终选择了师范大学，毕业之后顺理成章成了一位人民教师，踏上了和我的亲人们一样的职业道路。 这可能就是属于家庭的印记吧，一点一点注入我的生命。后来我明白，这就是家风——它悄无声息，却有迹可循，像是亘古奔腾的潮汐，像是夜夜闪耀的繁星。 我的姥姥今年已经七十六岁，年纪大了可能每天日常琐事的记忆已不甚分明，但是在村小学教书的那段记忆却仍然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那个年代普遍不得温饱，家家户户每天仅吃两顿饭。入夏后白天变长，为使孩子中午减少饥饿，部分家长会用细篾片串一串生土豆让孩子带到学校。姥姥作为唯一的女老师，为孩子们蒸土豆、烧开水责无旁贷。一蒸一烧，六载如此。 姥姥尽的是义务，更是尽的一名乡村教师的神圣之责。 为解决学生练毛笔字缺墨汁问题，姥姥发动大家带去铁锅底部烧结的炭灰、采来马桑果（果汁是紫黑色）、寻到牛骨与干牛皮（含骨胶，有黏结定型作用），掺和一块用铁锅熬制成墨汁，供学生使用。 姥姥还与其他老师带着我们开垦勤工俭学基地，种植二丑、桔梗等中药材。记忆最深的是二丑，花呈喇叭状，花色有红有白、有蓝有紫，藤茎满架缠绕，叶片亮绿，生机无限。深秋里，姥姥领着孩子去采撷外壳似扁豆、内实黑褐色的二丑，大家无比兴奋。勤工俭学培养了学生热爱劳动的意识，其收益也满足了学校购置粉笔、乒乓球拍、学生奖品等之需。 姥姥关爱学生的细心，在这个小村庄远近闻名。开学时，她必备一摞新作业本，送给家庭困难的学生；我妈兄妹穿过而不再合身合脚的旧衣服、旧鞋袜，她总是洗得干干净净，收捡好以备捐给班上的苦孩子；对因故辍学的孩子，她一定会上门家访，苦口婆心地劝说家长让孩子重返学堂；对调皮倒蛋的孩子，母亲大都用讲故事的方式加以引导，从不大发雷霆，高声斥责…… 姥姥始终教的是小学一、二年级，语数不分，知识简易，但对学前无幼儿园可上的乡村娃娃，要教会他们拼音识字、读数计算，也是不易之事。 姥姥凭着一种特有的爱心、耐心、细心，摸索掌握了一套自己的方法，驾轻就熟地任教着一、二年级，年复一年，无怨无悔。 姥姥教书有一套，教育子女也有自己的方法。 日子再苦，母亲也不忘对子女进行礼貌教育。她要求我们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饭不允许高声说话，大人说话小孩不可插嘴；家里来了客人吃饭，小孩不可上餐桌；出门见到长者必须先叫叔或婶、爷或奶。 我妈到现在还经常回忆姥姥讲“吃亏是福”、“先苦后甜”、“好心好报”等故事。对亲戚和亲朋好友，每年都带着我们或去拜年，或去祝寿。姥姥的言传身教，让我们家的孩子从小就懂得了尊老爱幼、知恩图报、诚实善良、勤劳节俭等传统美德。 家训有声，字字铿锵有力，从横竖撇捺中勾勒出一个家族做人处事的边界；而家风无声，却在耳濡目染的言传身教中塑造了一个家庭的内在精神风貌。 我的母亲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的，在姥姥的影响下，我的母亲考入师范之后，进入我们县城的一所初中任教。 从小在校园长大，耳濡目染，我的理想也是做一名老师，但妈妈一直告诉我：做老师没什么出息，实在要做就去大城市做教授。时隔多年之后，我理解她的想法：乡村的小学教师工作辛苦，生活清贫，她希望我能拥有更好的生活。但我还是“不小心”上了师范。 直到开始工作，我渐渐懂得了母亲的“敬业”，那是母亲在铺满资料的地板上对档案的认真整理。那时我刚刚参加工作，不懂的太多，干什么都要比别人花费更多的时间；加之年轻，难免就要被多加些“担子”，有那么一段时间，天天泡在单位加班，心里有时候就有些不平衡，凭什么都是我？ 有天我憋不住，就想去找老妈吐槽，但当我打开门时，看到他正蹲在地上，将学生资料整整齐齐的铺满了客厅。“你在干嘛？”我问母亲。母亲站起来，锤了锤背笑着说：“办公室满满当当摆不开，带回来整理弄方便点。”要知道作为一位任课老师，她本无需如此费力，这，都是班主任的工作......我默不作声，心中却一瞬间满是羞愧，那个埋在心中的问题，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某种意义上说，我继承了她们的“衣钵”。作为在乡村长大的“教师子女”，与其他孩子相比，家里对教育更加重视。感谢他们的培养，我的精神上不会过于“贫瘠”。 但与那些孩子相比，他们对我的要求，尤其是学习上的要求也更为严苛，也正是在这样的家风传承之下，更理解教师的辛苦，也更懂得教育人的不易。 三年前，怀揣着美丽的梦想，我踏上这条充满希望的阳光之旅。漫漫长路，一路走来，虽有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困顿，但更多的时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三年的辛勤耕耘，三年的默默守望，使我从懂得开始，慢慢喜爱着教师这一平凡而充实的职业。 背负家族记忆的行囊，一路采撷家风的野果琼浆，只为自己能够真正领悟到教师之美。
存瑞中心校 任睿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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