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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的姥爷就是一个脾气暴躁、不苟言笑的“巨无霸”老头儿。虽然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但我对他依然记忆犹新，甚至还会偶尔梦见他。 姥爷上班时候在水利局，离休在林业局。不管在哪儿，“大张林”的火爆臭脾气人尽皆知，在亲戚朋友中也“声名远扬”。但有一点，都知道他讲理。要是让他逮住理，绝对是得理不让人的。按他自己的话就是:不对我脾气我管他谁呢，天王老子都不怕！姥爷虽然没什么文化，还是在扫盲班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字。但他特别爱学习，也非常支持家里人学习。他自己没事时候就戴着老花镜看报纸，了解国际形势和国家政策。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毛主席说:“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人家国家领导人那么忙都坚持学习，我们整天吃得饱穿的暖凭啥不学习？所以，他听说哥哥考上大学欢喜的直掉眼泪儿，而我大姨不想让孩子上学的事让他顿时火冒三丈，一筷子就照着五十多岁的她的脑门儿敲了过去。 姥爷的遗传基因着实强大，妈妈姐妹四人，除了大姨性格温顺外，其余的包括妈妈在内的几位个个是窜皮火脾气，一点就着。也都一个模样:积极进步、讲理。好在我们第三代脾气都降了好几个层次，对于第一代、第二代都是惧怕加惧怕，以至于自己都四五十岁了也不敢反驳他们、违背他们，更别提忤逆他们。潜移默化中倒是循规蹈矩、积极进步，学生积极入团、工作后积极入党，也没人搞什么歪风邪气的事。 姥爷是资深老党员，年轻时候打过鬼子、当过小乡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坚决打击一切牛鬼蛇神和封建迷信活动。所以，对于奶奶顶神、上香之类的事深恶痛绝。在我们家小住的日子里，和奶奶经常发生口角。当然奶奶是不敢惹这尊大佛，基本也是姥爷训奶奶。奶奶惧怕他的火爆脾气，他自己却穷追不舍，非要弄出个子丑寅卯。那年奶奶给我们一群孩子讲故事，我们老家叫“叨古”。奶奶叨的古我们都爱听，她讲的狐仙变化多端，讲的王母娘娘霸道蛮横，讲的嫦娥玉兔生动形象。她讲的活泼有趣，我们听的津津有味。谁知道姥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来了，冲着奶奶大发雷霆:“你这个老太太一天胡说八道，哪有什么狐仙、王母娘娘？月亮里面什么也没有，你见过嫦娥？你见过玉兔？你见过银河？整天给孩子们灌输封信迷信思想！你给他们讲讲雷锋！黄继光！小兵张嘎！”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老太太，只知道狐仙，嫦娥和王母娘娘，哪里知道这些。奶奶对姥爷是又气又怕，手指着姥爷直哆嗦说不出话来。此时姥爷难得露出慈祥的笑容，对我们招招手手说:“来来！我给你们讲打鬼子、坏地主！”孩子们虽然也有些心动，但看着姥爷高大的身躯，刚毅的五官露出的“慈爱”，还是全部作鸟兽散、逃之夭夭，姥爷也恼羞成怒的拂袖而去。 姥爷身材高大，小时候不知道他到底有多高，现在想想应该在一八五以上。那时候屋门比较低矮，姥爷进门都弯着腰，碰了好几次头。看着姥爷气的铁青的脸，爸爸吓得赶紧和妈妈商量修理门窗，防止他一怒之下把门给踹烂了。我们惧怕他是有原因的，你想想一个一米八五左右的人，面容严肃的俯视着你，那是一个什么情况？因为他的绝对权威，我们在他面前说话都小心谨慎，唯恐被抓住当做受教育的典型。他特别厌恶浪费粮食的行为，假如我们谁吃饭剩饭了或者做好饭不吃了那可不得了，他一定会训的你找不到嘴在哪儿。但悲催的是可能我那时候比较顽劣，或者是不怎么入姥爷的法眼，经常是姥爷批判教育的对象。比如“脱离群众”、“胶皮肚子，好的使劲吃，不好的不想吃。”……这些车轱辘话说多了，让我小小的心理也产生了逆反。不由得暗地里腹议:我才八九岁的孩子，啥叫“脱离群众”呢？谁懂这个！虽然，我还是不敢表现出来。 姥爷最爱在我们家住，主要原因是姥爷的四个女婿中最待见的人就是我爸。而且他走到街上，村里不管谁家孩子，有亲戚没亲戚的都喊他姥爷。这让他很高兴，觉得这村的风气好，重视孩子的教育，就一劲儿的夸我们村的村干部有素质、村里孩子有礼貌。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喜欢”，他是咋看也觉得我爸顺眼。我爸脾气温顺，而且算是文化人，村里人都叫他“四先生”。姥爷从来舍不得和他说重话，更别说发脾气了。那年我妈做手术，他不但自己跑到我们家来帮着照看年幼的我和哥哥，还给老姨捎信让来给我爸壮胆、“护驾”，可见他对我爸的疼惜之深切。那时候家里出入的客人基本上都是老师，姥爷都是对人家尊敬加客气。说白了实际上就是喜欢文化人，尊敬文化人。 姥爷原则性极强，自己说话办事都是“一个唾沫一个钉”，还极其爱管闲事。有次姨夫埋怨老姨说家里有客人不提前下班回来，边上的姥爷不爱听了。“你也是国家工作人员，不懂得上班不能迟到早退的道理吗？不认真工作这样对得起你那份工资吗？无组织无纪律、不进步！”直把我姨夫训得面红耳赤、低头认错。姥爷还极其爱管闲事，不管是住在我们家还是其他子女的家里，谁家老人受儿媳妇气了，谁仗势欺人了，只要他知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熟悉不熟悉的，认识不认识的，用他的大嗓门加大高个的绝对震慑力就去直接搞定。据说有个被教育的对象不服气的说:“我们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管？”老爷子直接怒了:“我是国家干部、党员，就应该管而且管定了！”所以大家都知道张姓闺女家有一个身材高大的老爷子，脾气火爆还爱“路见不平”。即使这样他走在街上，却很受人尊敬，“大爷、姥爷”的称呼屡见不鲜。 姥爷脑血栓生病后虽然不良于行，脾气依然是杠杠的火爆，爱管闲事的毛病还是依然如故。他在医院住院期间我去看过几回，有一次就碰见他在训斥小护士对一个农村老大爷态度恶劣。“你们吃着老百姓，喝着老百姓，就这么对待老百姓？嗯？”那小护士本来想跟他争执呢，一看这老爷子凶神恶煞的模样，没敢说什么趁他不注意溜了出去。此时此刻，我自觉把自己“拍马屁”的功夫发挥到了极致:“姥爷，您脸色挺好，好像胖了呢！”但姥爷丝毫不买我的账:“胖什么胖，眼珠子胖了差不多！拍什么马屁！有这功夫多学习学习！”我不由得莞尔，这老头，还是这么不可爱，可是我居然觉得他亲切了！ 文/王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