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2022-05-18 来源:张家口文明网

《祖父》

作者:微尘 诵读:一川纳海

  很小的时候就记住了祖父的慈祥,还有他的学问与才华。但对他的过去我知之甚少,就连父亲,母亲及亲友长辈也很少提及,只知道他在族人中很受敬重,每逢过年时,不知是从哪冒出来那么多的人给他拜年,从大年三十晚饭一过便开始,至初四,初五,不断地有人来来往往,他们中有的是从很远的地方来,一进门就作揖,有的还磕头,还有清朝式的请安,这时父母也不能进去,只站在门外迎来送往,哥哥姐姐们则有的站在父母身后,有的则轮换着抱的我收压岁钱,我是他们当中唯一可以享受这一特殊待遇的。

  长大后听堂叔父讲起,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祖父曾经在周恩来任总理的政务院(后改为国务院)下属的文史资料研究所工作,任研究员,专门研究,整理和抄写明、清时期的档案和资料,后因政治运动大规模开展前夕不辞而别,回到了家乡,在市附属医院担任中医药剂师,再往以前的事就闭口不谈了。

  在我没上学之前他常教我一些听得似懂非懂的诗,还有京戏中的各种人物,可惜现在能记住的只有一首,便是“西游记”中唐僧到了女儿国与女国王的对吟,“瑞雪初晴气味寒,奇峰巧石玉团山,炉烧兽碳煨酥酪,袖手高歌依翠兰.”他还经常带我到药房那里玩,教我识中药,也常把药放在我嘴里品尝,每星期还领着我到医院的澡堂洗澡,那座澡堂也是我学游泳启蒙的地方。

  文革开始时我将满十岁,正上小学二年级,这时候的祖父也早己退休,一天下午刚放学,母亲还没做熟饭,我写完了作业 跑到祖父的房间里,缠着他讲祖宗祠堂里的事,没想到从不发火的他却把我轰出门外,我委屈地流着泪向母亲诉说,母亲也很严历的告诉我,从今往后不许再和任何人提起家中的任何事情,尤其是祖父的事情更不能再提,否则会把祖父关到监狱里去的,我们全家也会倒霉的。

  从那时起,祖父便不再教我任何东西了,京戏也不唱了.后来我们学校也不上课了,祖父叫母亲把我和二哥及四姐关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除了吃饭,便是看书.尤其是对我看管的更加严厉,当时我学会了吹笛子,曲调大多是祖父教的,如“送别”、“柳丝飞”之类的也不让我吹了,只好天天晚上坐在门洞里的台阶上吹“东方红”以及少先队的曲子。

  后来他老人家看我实在闷得慌,就用罐头铁壳子为我作了一把胡琴,记得只有琴弦是买的,蛇皮是拿羚羊角从药铺换的,其余全是祖父用废旧物品做的,还有琴弓上的马尾 是我跑到养马场用剪子偷偷地剪下来的。胡琴做好了,祖父便开始手把手地教我,左手虎口握琴杆,食指,中指,无名指及小指按住琴弦,右手拉弓子,祖父很有耐心,而我也很有天赋,一个星期过后,就有摸有样地拉开了曲子,当然都是些革命的曲子。

  祖父也是一位美食者,即便是在六零年那样全国人民包括领袖在内都如饥似渴的年代,也能把野菜,杂糠,还有树皮等用少量中药调制成美味佳肴,之后几年条件稍好点了,供应的口粮中细粮渐渐多了,祖父的美味就更丰富了。当时家中共有11口人,祖父、祖母还有父亲和母亲以及我们七个孩子,我在家中最小也最得祖父的疼爱,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一直是单独开伙,而且大多都是祖父自己动手,也做得早,每当我放学后母亲做的饭还没熟,他们却己经吃完了,这时祖父便轻声地唤我进他的房间,指一指桌上放的小盘子说:“把它吃了吧”。我端起那盘子,上面扣着一个小碗.打开碗,只见盘子里放着两个小包子,白白的,褶子上渗出金黄色的肉汁,包子很小,做的很精致,我却一口就吞进肚子里,祖父微笑着望着我,问我包子里面是什么馅,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只一个字,香。每星期都会时不时地吃到他亲手做的美食,也有时他们做的少了,或家族中的什么长辈来了,就没我的那份了,这时我还会在他房间外那儿等待、期盼,等待那份美味,期盼那声召唤。

  这时如果母亲看到就会训斥我,说我没出息。母亲的训斥是因为祖母,每当祖父给我东西吃的时候,祖母总会在旁边弓着腰说:她还没吃饱呢,祖父就给了我,骂我没出息,不孝顺。后来才知道,其实是她整天坐在炕上不活动,食物不消化,淤积在胃里,经常大便不通,靠药物排泄,且老得病。祖父饮酒少,吸烟也少,每天清晨都会到河边或公园里散步,也会几招太极拳,他深谙养生之道,据说他少时就喜欢古书,经书。尤其是“黄帝内经”。而且写的一手好毛笔字,特别是他写的蝇头小楷非常有名气,在北京工作时也受到过名家的称赞。可惜我们这一代都没有继承他老人家的优点,实在惭愧。

  祖父是从一九七四年开始患病的,那时我已经下乡到农村插队落户了,有时回去探家,我都会把村里的土特产装得满满的带回去,祖父说他最爱的就是我们村里做的豆腐干,块又大又厚,味香而且有嚼头,只是后来他的牙口不好了,食道也有病,咬不动也咽不下了.大姐夫是医生,早年毕业于中国医科大学,而且是祖传中医。祖父得的是食道癌,是靠大姐夫配制的草药来维持的。我是在祖父去世的前一天下午接到父亲发来的电报,父亲的电文很短,“祖父病重,速归”。我看完后,泪水一下就流了出来,心里预感到祖父要离我远去,请过假后,当天已没有了通往家乡的汽车,心急如火。晚饭也没吃,呆呆的坐在屋里,心,早已乱作一团,因刚刚又听到了个坏消息,那个我托他买票的拖拉机手说明天不通车,此时我毫无办法,只有流泪和伤心。

  这时知青们回来了,他们是去找村支书要求为我派拖拉机送我回去的,支书也很同情地说明天先叫车把我送到公社看看情况,实在没办法了就送我回去。此时我的心情捎捎有些好转,我也知道村里只有这一辆车,这样做已经很不容易了。大家开始帮我准备回家的东西,有从果园摘的苹果和梨,也有葡萄,还有两哥们儿跑到瓜地为我偷了几个大西瓜,女知青王莉知道我的祖父爱吃豆腐干,忙跑到农民家里现做了一锅,平日不管谁探家都得给大伙儿往回捎东西,可今天没有一个人说这句话,几年的朝夕相处使我们形成了齐心、团结,共患难的一份默契,一份情谊。

  天还没亮,开拖拉机的村民刘哥就已经到我住的屋子喊我动身走了。路上,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车头那两盏灯随着路的蜿蜒而晃动着,车上坐着我和那两个为我偷瓜的哥们,他们坚持要送我所以也起了个大早,并说如果真的没有回市里的汽车他们也会随拖拉机陪我回去的。到了公社,便去汽车站一问,果然没车,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说可到路上拦军车,因为最近部队在山区演习所以每天早上都会有军车到市里拉军用物资,至于拉不拉你们就看运气了。我们几个只好又回到公路边开始拦车。运气还不错,刚开过来一辆就被我们拦住了,我上了车,弟兄们把带的东西给我递上来,车开了,我坐在卡车的车厢上望着路边的弟兄们,随着汽车的远去,在卷起的尘土中,他们的身影也渐渐地模糊了。

  下午四点多,军车驶进了市里,因为他们的营房离我的家还很远,所以只好下车再转公交汽车,好在离4路公交车站不远,不一会儿便乘上了公交车,当车行驶到火葬场附近时车窗外传来了哀乐声,我心一沉,想着祖父该不会是去世了被火化了吧?果然如我所想的一样,一进家门,就见家人们都己经在左臂戴上了黑纱,此刻我的手里正拎着两大袋专门为祖父带回来的瓜果,梨桃,还有他老人家最爱的豆腐干,可我的祖父却已不在了,他睡过的床上面已经空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两手一松,袋子掉落地上,我却扑倒在祖父的空床上大哭起来,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哭,而且是大哭,为逝去的,慈祥的祖父而痛哭,为在儿时给于我精神上,物质上教养的祖父而痛哭,为从他老人家那里吸取的音乐,诗词,古文而痛哭。

  祖父已逝,我也成人。这一年,天憾地动。这一年,神悲鬼泣。

  我一生最敬佩的老人,祖父--杨雨亭,祖父长宁。

   

  作者简介  

  微尘:张家口市人,第二中学毕业后下乡。幼得祖父熏陶,喜诗书,常唱和,中年四野奔波,晚来自娛自乐。偶尔长诵短吟,网来交流切磋,品可品之物,赏可赏之风,人生苦短,转身成空。张家口朗诵艺术爱好者联盟成员。

  朗诵者简介 

  一川纳海:一个跋涉在声音世界里的行者,张家口朗诵艺术爱好者联盟成员,喜欢诵读, 愿以声入情、以情动人。期望与听者在作品中产生共鸣。

责任编辑:yuanbo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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