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那高高的木垛-难忘那扒树皮的岁月》

2022-05-18 来源:张家口文明网

散文《那高高的木垛-难忘那扒树皮的岁月》

作者:宋国兴 诵读:洪剑

  小时候,市里的铁道是铺在象城墙般的路基上的。那高高的路基几乎把市区隔成两半。   

  有一段铁道从小河西边经过。我常看见火车停在那高高的路基上。听大人们说,这路基旁是火车的货位,是装火车和卸火车的地方。   

  我常站得远远的,看装火车和卸火车。   

  装火车没有卸火车好看。   

  装火车慢。从地上架一块长木板,搭在车皮边上,象座小木桥。装车的汉子们把一只只圆鼓鼓的麻包往腰上一搭,两只手死死夹住它,“ 吭唷、嘿哟”地在那木板上慢慢地走。那木板就颤。颤得人好担心。总怕那木板颤断了。那些只穿粗布坎肩的人们就不怕,每天在那木板上走。   

  装火车的人劲都大。肩膀上、胳膊上鼓着黑红的肉疙瘩。象是一块块刚从火里取出来、由红变暗的铁。就连白了头发的装车汉子,也是这样的胳膊。这胀鼓鼓的胳膊不知为啥能有那麽大的力气。麻包在路基旁堆成一座座小山,可只一会儿,那些小山样的麻包就被这些胳膊移到了火车上。装车的汉子们看着又变成小山样的火车,就把胳膊往腰上一叉,昂起头,长长地喊一声:“伙计们,行喽——”喊完,就都从路基上下到小河那边,撩起河水洗把脸。有的坐在草地上叼着烟袋吧嗒着,有的把身体摆成个“大”字,展展地在地上平躺着。   

  卸火车好看。如果卸的是白灰,卸车的汉子们就把自己从头到脚用白布捂个严严实实。眼睛也用风镜遮起来。随着铁锨翻飞,白色的粉末就象从高处泻下的银浆,不断从车皮里飞溅出来。白雾弥漫着,把长长的铁路线都罩在银色的世界里。

  如果卸的是煤,那麽从车皮里流淌出的,便是黑色的瀑布。瀑布落到地上,聚起一条条黑色的漫坡。那漫坡不断长高、变厚,最后就成了一座座黑色的小山。小山一峰连着一峰,整齐地排列在路基旁边。几天以后,这些小山就不见了。过几天,又有火车停在这里,汉子们就又将小山从车上摆到地上。

  那时我最盼望的是看到装着大木头的火车开来。每天一放学,妈妈就让我去看装着大木头的火车来了没有。如果我告诉妈妈,火车卸的是白灰,妈妈就叹一声:“唉,又是这呛死人的东西!”然后再望望院里的柴火堆说:“不多攒点儿烧的,冬天可咋过呀。”我要告诉妈妈火车卸的是木头,妈妈脸上的愁云就会散去,惊喜地一拍手道:“快去扒点儿树皮,回来妈给你烙白面饼吃!”   

  火车上的木头都是锯得齐整整的大树。树都很粗,带着厚厚的树皮。每当火车一拉来木头,大人和孩子们就一人持一把用圆钢打成的扁铲赶来。都极兴奋地盯着那满车的木头,辨认着木头的种类,交流着各自烧树皮的体会。   

  卸车的汉子们一见了满车的木头,也比平日卸煤、卸白灰的兴致高。他们光了膀子,年轻些的索性只穿了短裤,露着满身的疙瘩肉,说笑着结伙儿从远处走来。走到我们身旁,冲着等着扒树皮的人们得意地笑笑,说声:“别急,咱一会儿就把它从车上撂地上!”那神情,完全是一种给别人带来幸福的满足。   

  卸车的汉子们猴子般的蹿上了车。随着几声“咔吧、咔吧”的脆响,捆在木头上的大粗铁丝就被大钳子咬断了。一个汉子四下看看,选好了站脚处,再把一根粗撬杠往木头的间隙中一插,然后向路基下的人们喊一声:“当心,木头下去喽!”随着便是一阵轰轰隆隆。那几百斤、上千斤的粗大木头就从车顶滚下来,堆积在路基上。     

  人们涌上来。每个人都在自己看中的木头上挥动着大铲,拼命地剁着、铲着、撬着、扒着。那时人们缺烧的,都把扒树皮当成过日子的大事。没有哪个父母因为它的危险和苦累就不让孩子到那很有些惊心动魄的地方去的。孩子们也不因为它的苦累、危险就不敢去那风险处。后来我常想,穷苦有时真是好事。它能让父母生出毅力,给孩子成长中不可缺的苦难滋养。它能让孩子长出志气,它还能让人与人之间多些同情,给大家生活里多添些理解。   

  一根树皮已被砸裂的大木头上站了好几个人。这原本是棵大柳树。柳树皮扒起来最惬意。只要有一端开了口,劲大的,只一扯就可以掀下长长的一整条。我多想给家里扒些长长的、宽宽的树皮啊,爸爸说树皮还能当椽条用。家里早想盖间小房,可就是买不起木料。我要是能扒些长树皮该多好啊!     

  我挤进去,趴在木头上,喊着:“给我留点儿,我也要长树皮!”人们见我急得要哭,就停下了自己手中的铁铲,互相看着。一个人说,算了吧,给这孩子留着吧。大伙儿就说,给就给吧,一会儿还要卸呢。人们就都离开了这根木头。有的还把已经扒下的几条长树皮往我跟前一放,说“这也给你”。车上卸木头的人刚才还喊人们躲开,这会儿看我一个人扒树皮,就又喊:“你们大伙不能帮这孩子一把吗?”人们又回来,七手八脚帮我往下扒。一会儿,我就扒了十几条长长的、宽宽的、厚厚的树皮。我乐极了!我抱起树皮条子放到远处,又折回来,等着新的收获。     

  我还想得到一个桦树皮筒子。     

  桦树皮见火就着,生火用最好了。扒桦树皮,如果能既小心又耐心,就能扒下一个圆圆的长筒子。大人们能扒成。我们孩子们不行,只能扒成一块一块的。我多想也扒一个圆筒子啊。   

  车上的木头卸光了。卸车的汉子们走过来,看我们扒。露在上面的树皮扒光了,可下面的木头干看着扒不着。卸车的汉子们幸灾乐祸地笑着说:“怎麽样,干没辙吧?”人们就央求道:“别看笑话了,帮着翻翻吧!”一个汉子卖关子说:“爷们还憋着尿哩!”人们就说“那就尿吧,怕啥哩!”那汉子一捂小肚子忙叫:“别。这儿尽是斧子、铲子,小心伤了咱这本钱!”说完,大伙儿就一齐大笑着。他们的话让我很臊。这些汉子人是好人,就是太那个了。汉子们说笑着,转身走到车皮背面,解开裤子尿起来。那真是尿得豪爽。从车底望去,能看见一道道的水柱冲冲地浇得很远,哗哗的声音很响。一听就知道他们从路基顶一直尿到小河里了。小河不嫌脏吗?我真替小河委屈。可是小河好象没生气,哗哗地响着,象是被汉子们粗野的玩笑逗乐了。

  汉子们尿完,边系裤子边走回来,又替我们翻倒大木头。人们看见又有树皮了,就顾不上说什麽,都急急地扒了起来。我占上了一根挺粗的桦木,可我不知该怎样下手。只愣愣地看。一个卸车的汉子问我:“愣啥哩,还不快点儿扒!”我怯生生地说:“我想扒个桦皮筒子,不会。”那汉子就往手心里吐口唾沫说:“来,看爷们的!”他把大撬杠一抄,将扁的一头沿着桦木中间连连剁出了一道长长的缝。他把撬杠一丢,又要过我的铁铲,从缝中间往开剥。一会儿工夫,一个又长又圆的桦皮筒子就从木头上象脱衣服般就脱下来了。呵,多好的桦皮筒子!我不相信汉子能将这麽长的筒子都给我。我只馋馋地盯着筒子看,不敢动它。   

  那汉子一拍我的脖子:“快拉走啊!”我一惊,忙问:“都给我?”“都给你!”那汉子装着孩子的声音,还作个鬼脸。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拉起那桦皮筒子,跑向我的树皮堆。   

  以后的年月里,我总记得那高高的路基和那高高的木垛,还有大家帮我扒下的长长的柳树皮,记得使我第一次得到圆圆桦皮筒子的光膀子大汉。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横穿市区的路基没有了。那里已成了宽宽的公路。路上,人们来来往往,互相很少有招呼。   

  陌生的和熟识的都是那样匆匆地走着。

 

   

   

   

  作者简介

  宋国兴,原铁道部影视中心编导;中国科教电影电视协会、作家协会会员。数十年来策划、创意、撰稿电视专题片近百部(集)。多部作品获全国大奖。

 

   

  朗诵者简介 

  洪剑:张家口朗诵艺术爱好者联盟成员,酷爱朗诵艺术。1986年始从事播音主持、及编辑记者工作。曾多次为大型专题片做配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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