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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酸溜溜 作者：朱凤翔 诵读：龙飞 说起童年的记忆，我很容易想到一种植物——酸溜溜,也叫酸醋柳。长大后才知道那是一种学名叫作沙棘的落叶灌木，生长在西北高寒地区。在现代生活中，沙棘的果实常常被制成各种饮料，因为它口感好，且营养价值极高，是当今孩子们的最爱。 我的儿童时代是没有沙棘饮料的，但却可以品尝到它纯正的天然果实。因为它最便宜，花上二、三分钱就能买到好几串儿。大冬天里，冻得瑟瑟的孩子们，手里拿着一串扑扑愣愣的酸溜溜，根本不会顾忌那尖尖的硬刺会随时扎到自己的嘴和脸上，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追逐着、疯跑着、迎着寒风“吸溜”着，那被冻皴了皮的红脸蛋儿上又是口水又是鼻涕，还染上了一层酸溜溜汁液的金黄，笑得特别灿烂。我把那段时光戏称为金色童年。 为了不被尖尖的硬刺扎到自己，更是为了延长了酸溜溜的消费时间，我发明了一种吃酸溜溜的独家秘诀。先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将酸溜溜的果粒一粒一粒地剪到一张纸上，然后再装进一个小瓶子里收藏。吃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粒放到口中，用舌尖顶在上颚处稍一用力，会发出“嘭”的一声，果实就碎了。果汁顺着舌尖两侧自然流淌下来，那酸酸的刺激会在瞬间溢满口腔并传遍全身，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快感。然后，再用舌尖顶住破损的皮壳，按顺时针方向捻动三圈，将剩余的果汁充分挤压出来，最后将它推出唇外，只需轻轻一吹，皮壳便弃之而去了。用这样的食用方法，一串大点的酸溜溜可以断断续续吃上一整天呢。 记得每年的八月十五都是孩子们的最盼。因为家里就是再穷，大人都会提前给孩子们准备些水果。诸如苹果、梨、沙果、槟子、葡萄之类。我清楚记得，我母亲每年在这个时候，都会为我们姊妹四人每人分得一份礼物，包括一个月饼娃娃、几个各色水果和一大串酸溜溜。月饼发到手里原则上是不准吃的，让我们用小手绢包起来慢慢地把玩，玩儿过几天后，啥时不想玩儿了才可以吃。不过那也只是家长们的一厢情愿，而实际上根本就做不到，贪吃的我们往往是一会儿偷着咬掉了耳朵，一会儿又偷着啃掉了鼻子，潜不了两天时间就消化在肚子里了；对于那些水果，大人们会用一根根长线帮我们一对对地拴在一起，让我们挂在自己的脖子上闻味儿，啥时水果的皮下生出了许多氧化的斑点后，才允许我们再吃。与月饼娃娃和水果相比，吃酸溜溜的政策就宽松多了，你愿意怎么吃就怎么吃，反正每人只有一份儿。也正是这个原因，无意中成就了我独特的食用方法的问世。 酸溜溜的味道主要是酸，它酸得纯粹，酸得透彻，酸得极致。虽然有时会酸得龇牙咧嘴眼泪直流，但正是这种难以名状的酸楚感，让我们拥有了魂牵梦绕的兴奋和挥之不去的惬意，填充起我们童年的幸福时光。 六岁那年的一个秋末初冬的后半夜，我在睡梦中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只见疲惫不堪的父亲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地流着眼泪，母亲在院里的小厨房里拉着风匣。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借着解手的机会起身下地，这时我才发现院里堆着一大垛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一看竟是我们最爱吃的酸溜溜。我的天，哪儿来这么一大垛酸溜溜，足有一百多斤！ 我赶紧跑到小厨房问正给父亲热饭的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父亲知道孩子们都爱吃酸溜溜，动了卖酸溜溜的念头，用了两天时间专门跑到百余里之外的庞家堡山区去砍酸溜溜，眼下是刚刚回到家中。 我的内心一下子沉重了起来，想象着父亲此行的各种不易和艰难。因为从父亲的状态上我能断言，父亲一定经历了不同寻常的事件，承受了我所想像不到的委屈。因为在这之前，我也曾亲历过父亲被人欺负的情景。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父亲带着我到郊区地里去挖野菜，其实我明白，父亲是有意识教我学会辨认野地里的菜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当我们挖了一些野菜之后，在一块地里意外发现了还有去年残留的山药时特别兴奋，一会儿就捡了整整一书包。但就在我们准备满载而归回家时，却不知从哪儿蹿过来的几个彪形大汉，过来就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生生把我们捡到的山药和挖到的野菜全部抢走了。而我的父亲只能仰望着苍天，努力让夺眶而出的泪水再倒流回去，可他办不到，泪水还是浸湿了他的衣襟，而我的心里却在流血。 想到父亲曾经的遭遇。望着眼前父亲的沮丧，我急忙拿起一条毛巾帮父亲擦拭眼泪，这时，父亲竟然紧抱着我的头放声痛哭起来。听到父亲失控的哭声，母亲也跑过来摇晃着父亲说：别哭了，是我错了，别哭了，行吗？于是，我们三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天渐渐亮了，两夜未眠的父亲依旧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上班去了。望着父亲的背影，我突然感受到我的父亲有着无比强大的内心世界，他是这个世界上无以伦比的顶天立地男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轮到母亲带着我要把这百十斤酸溜溜卖掉了。我的母亲生性胆小，一辈子忍辱负重逆来顺受，甚至从来不会大声说话。眼下让她去沿街叫卖，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而且，那时做小买卖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投机倒把分子，一旦碰到管理人员，轻则被没收，重则还要罚款。没有办法，母亲只能趁着一早一晚的朦胧，或走街串巷，或蹲在昏暗路灯底下静等着顾客前来购买。
作者简介 朱凤翔：著名曲艺家，作家，摄影家，书法家，侯派相声传人，东口数子创始人，张家口堡子里剧社创始人、班主，张家口市非遗专家评委，大东口文化公众号总经理，河北天香书画院张家口分院院长，张家口德艺双馨文艺家，河北省文艺特别贡献奖、“三一工程”奖、全国曹禺戏剧奖、全国曲艺牡丹奖提名奖、中国书法院杯特别金奖获得者。张家口朗诵艺术爱好者联盟成员。
播讲者简介 龙飞：张家口朗诵艺术爱好者联盟成员，张家口天气预报节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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